第3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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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秋橙楞了一下，看著她。
“你為什麽會這麽懷疑？”
“你還記得昨天晚上，你父親打電話來說要送秋曦回家嗎？我那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，我懷疑他們發現了秋曦並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證據，所以才會急著大半夜將秋曦送回鄉下。”
秋橙滿臉震驚的看著她，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。
燕白頓了一下，將自己所有的疑點都說了出來。
“像你父親這樣以利益為中心的人，昨天晚上竟然給你打電話，向你道歉，雖然這個電話是我接的，但我能夠聽出他其中的歉意是很真誠的，除了這個理由，我在想不出別的原因，你爸媽竟然會在大晚上帶著秋曦急匆匆趕回鄉下，而且這次車禍這麽嚴重，秋夕卻只受了輕傷，這不合理。”
秋橙攥進了拳頭，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。
“為什麽？”
燕白聽到她問楞了一下，不知道她在問什麽。
秋橙這時擡頭，滿眼憤恨地看著她。
“昨天晚上接到我父親的電話，你明明有這麽多疑點，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燕白一時語塞。
因為她雖然有疑點，卻並不能確認這件事情的真假。
而且，她不得不承認當時確實抱著不想讓秋橙擔心的原因，所以才沒有說。
如今面對秋橙的質問，她卻只能沈默，因為意外已經發生了。
秋橙深吸了一口氣。
“我要去鄉下，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……我需要你配合我，畢竟現在在別人眼中，你才是秋橙。”
燕白點了點頭，沒有阻止她，因為她也想這樣做。
“趁現在醫院的事情還纏著秋曦，我們趕緊去鄉下把事情調查清楚，否則就來不及了。”
秋橙抹了一把眼淚，滿臉的決絕。
燕白在心底不由得敬佩。
剛剛經歷了父親的死亡，卻能如此冷靜果斷，第二人格的秋橙果然不容小覷。
“走之前，我想去看看我母親。”
秋橙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，燕白想了想，點頭答應了。
徐婉在車禍中受了重傷，雖然比秋鳴啟稍微好了一點，但此時也在重度昏迷中，只有家屬才能進入。
燕白帶著她，一路到了重病監護室中。
徐婉此時躺在床上，再沒有了昔日李富太太的模樣，整個人憔悴的不像樣，臉色蒼白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，身上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，還有一些儀器插在她身上。
這幅場景就連燕白看了都心揪，更別提秋橙了。
秋橙從踏入病房的那一刻，眼淚就沒斷過。
她走到病床前，握著母親的手開始低聲訴說。
“媽媽，我知道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，你放心，我一定會將事情都調查清楚的，我知道，這麽多年來，我讓你操了不少心，這都怪我不孝順……現在我已經失去了父親，我不想再失去你，求求你，快點好起來吧……”
病床上的徐婉似乎聽到了她講話，眼皮微微動了一下，再沒有了動靜。
燕白就站在角落裏等待秋橙，看著她因為母親而不停的落淚，心中就像是被捅了一刀，心疼不已。
過了一會兒，秋橙徹底冷靜下來，回過頭對燕白說。
“我們現在就出發。”
燕白立刻點頭。
秋曦因為秋鳴啟的死亡，此刻正被邱家的親戚和合作夥伴包圍著安慰，暫時脫不開身，這是她們去鄉下調查的最好時機。
兩人沒有一刻停留，立刻駕車前往鄉下。
秋曦之前生活的鄉下其實並不難找，畢竟之前秋鳴啟和徐婉大張旗鼓將親生女兒接回來，這件事情在當時的村落裏鬧得沸沸揚揚。
燕白和秋橙到了鄉下，順著路人的指引來到了秋曦生活過的家中。
這家人在鄉下，和其他戶人家相比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，光是看房屋的構造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鄉下建的別墅。
想來一定是這些年中，秋鳴啟和徐婉不少在暗中接濟。
燕白正打算開門，秋橙卻拽了她一把。
“你聽。”
兩人躲在門前的大樹後，兩個大嬸從旁邊鄰居家走了出來，邊走邊說。
“你說隔壁這家人真是好命，他家那個殺人犯的女兒竟然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。”
“哎呀，你不要再說了，每天都說一遍，惹人煩吶。”
“這有什麽不能說的？我說的都是事實呀，他家那個叫秋曦的，不就是殺人犯的女兒嗎？”
秋橙和燕白相視一眼，都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震驚。
殺人犯的女兒？！
兩個大嬸眼看越走越遠，秋橙等不及了，立刻以燕白的身份出現在他們兩人眼前。
燕白沒能攔住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出去。
“兩位大嬸，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呀？什麽殺人犯的女兒？”
兩個大嬸看到突然出現的秋橙，有些警惕的後退一步。
“你是誰？打聽這些幹什麽？”
“看你這裝扮也不是本地人啊，城裏來的？”
秋橙點了點頭，禮貌的微笑。
“是，我就是路過，看到這戶人家有些不一樣，還以為是你們當地的富戶，剛剛聽你說什麽殺人犯，那是什麽意思？”
其中一個大嬸一聽，立刻滿臉嫌棄。
“什麽富戶，不過就是一家子吸血鬼罷了。”
“他們家姓秋，和城裏一個非常有錢的人家是一個姓，很早以前城裏那戶人家生了個女兒，不知道為什麽非要把這女兒放到她家來養，那閨女身子弱，兩歲多送過來，三歲多就夭折了，真是作孽呀，硬生生被這家人給養死了！”
夭折？！
秋橙心中確定了秋曦並不是秋家的親生女兒，但手中還沒有證據，強行壓下震驚繼續問。
“那你們說的殺人犯的女兒是誰？”
“嗨，還不是這家人貪圖那城裏秋家有錢人的撫養費，每個月能寄好大一筆回來，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女兒夭折了，這筆撫養費不就也沒了，所以這家人想辦法找了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兒，給改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名字，就這麽養在家裏，靠著從秋家騙來的錢，一直生活到現在。”
大嬸及其不屑的撇撇嘴。
“這被抱回來的女孩，據說親身父母是殺人犯，都被關進牢子裏，這才讓這家人給帶了回來。”
原來是這樣！
秋晨了解了事情之後，和兩個大嬸道了謝，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燕白。
“可是我父母是怎麽發現秋曦並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？”
這才是整個事情的關鍵。
一定是因為徐婉和秋鳴啟手中捏了什麽證據，這才讓秋曦不得不對他們下死手。
燕白皺著眉低頭思索了一陣，突然想到了什麽。
“抑制劑！”
“什麽？”
“你還記得我們形成標記的那天嗎？”
“你突然提這個幹嘛？”
燕白嚴肅的說。
“就在那天的前一天，我回秋家，剛好撞上了秋曦發情期，”她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，“當時我只給她打了普通的抑制劑，有效期很短，如果你爸媽知道了秋曦到了發情期，一定會帶她去匹配能夠更加有效克制發情的臨時抑制素！”
秋橙腦中靈光一現，立刻前後都串聯了起來。
“匹配臨時抑制素，是需要驗血的，我爸媽一定就是在這時候發現了秋曦和自己的血型並不匹配，知道了她並不是秋家的女兒！”
所以昨天晚上秋鳴啟才會給自己打那個電話，語氣中滿是歉意。
因為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親生女兒的死亡，這才意識到了這段時間對她的虧欠。
同時他們也不可能再繼續將秋曦當成自己親生女兒對待，要將她送回鄉下，秋曦得知這件事情之後，一定會做出什麽措施來保住自己的地位。
而唯一能讓秋曦的身份永遠是秋家大小姐的辦法，只有一個，那就是讓已經知情的徐婉和秋鳴啟永遠閉上嘴。
秋橙想通了這些，感覺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淋到了腳，渾身冰冷。
秋曦看上去柔柔弱弱的，醫院中也哭的那麽傷心欲絕，誰又能想到，她骨子裏就流淌著殺人的血脈。
殺人犯的女兒，終究步上了殺人犯的後塵。
秋橙想通了父親的死因，從知道父母出車禍到現在所壓抑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。
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，絲毫不顧形象。
“為什麽？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我？我寧願不要這什麽秋家大小姐的身份，我要我和我的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……”
她一邊哭一邊在口中喊著。
路過的幾個農民看到她這樣，滿臉震驚的挪開腳步，以為遇到了瘋子。
燕白看他小小的一個蹲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，心中像是被刀子捅了進去，狠狠轉了三圈，疼的她都無法呼吸。
“秋橙，我在這兒……哭吧。”
她也完全不顧路人差異的目光，蹲下來抱住她，親親摩挲著她的後背安慰著。
“走開！”
秋晨打掉了她的手，扭頭背對著她繼續哭。
燕白知道，這時候不論是誰，不論怎麽安慰她，都無濟於事，想要讓她從悲痛中走出來，還是得靠她自己。
而自己能做的，就是好好的陪在她身邊。
她就這麽蹲在路邊陪著秋橙哭。
秋橙不知道哭了多久，大概是哭累了眼睛也哭腫了嗓子都沙啞了。
燕白感覺到她輕輕靠近自己，柔軟的趴到自己的背上。
“燕白，”她的語氣充滿了無助，“我沒力氣了，你能帶我走嗎？”
燕白二話沒說，背著她站了起來。
“我想回家。”
燕白搖搖頭。
“我知道你現在很累，但還有一件事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如果這起車禍真的是秋曦策劃的，現在你的母親就在醫院也在她的手裏，我們得盡快趕回去。”
秋橙立刻點頭。
“對對，還有母親，快快快，我們快去醫院！”
燕白背著她，一路走到車前，將她放進車裏。
兩人從市區來到鄉下就已經費了半天時間，現在又要從鄉下回到市區，恐怕回到醫院就已經是後半夜了。
但因為兩人都擔心著徐婉的安危，一刻也沒有停留。
燕白開著車在夜色中疾行，駕駛了一天她也很累。
可當她一扭頭看到秋橙，心就揪的疼。
秋橙經歷了一天的悲傷，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，竟然在車上睡著了。
然而就連睡夢中她都會落下眼淚，偶爾還會囈語，模糊的喊著爸爸和媽媽。
燕白既心疼，又自責。
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事情的端倪，或許秋鳴啟和徐婉就不會出事。
抱著愧疚的心態，她連夜開車回到市裏。
車子剛停，秋橙像是有所感應一樣，睜開了眼睛。
“你醒了。”
燕白伸手想要幫他解開安全帶，卻看秋橙向後一縮，用一種警惕又可憐的眼神看著她。
燕白心中刺疼了一下，恍惚中，覺得這樣的眼神無比眼熟。
好像在哪裏見過……
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，在秋橙的唇上落下一吻。
“別擔心，一切有我在。”
秋橙睡迷糊了，被燕白吻了一下，才發現自己反應過度，當即調整表情，故作淡定的說。
“走吧。”
下車之後，她和燕白走在醫院的走廊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。
她剛才是不是應該給燕白一巴掌？
這狗東西竟然在這種時候占她便宜！
然而還沒等她想完，就看到了母親的主治醫生穿著白大褂，飛一般從自己身旁掠過。
“四十五號床病危！趕緊檢查她的各項指標！”
45號床，那不就是母親嗎？
秋橙立刻蒼白了臉，慌亂的跟著跑了起來。
“你剛才說哪號床？病人的姓名是不是叫徐婉？！”
主治醫生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，煩躁的揮手驅趕。
“你是誰？不要妨礙醫護人員！”
秋橙這才想起自己頂著燕白的臉，立刻解釋說。
“我是那位病人的兒媳，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現在出了什麽事？”
“兒媳？那位病人只有一個女兒，叫秋曦，現在就在手術室門前，我告訴你，冒充他人身份是犯法的！”
秋橙一聽到秋曦的名字，理智差點丟失一半，當即就要憤怒的抓住那個醫生質問。
“去他媽的女兒，她根本就是個冒……”
“實在抱歉醫生，我叫秋橙，是徐婉的女兒，我有權利向你了解我母親的情況。”
燕白看著況不對，立刻上前將秋橙拉到自己身後。
醫生聽她說自己叫秋橙，這才停下了腳步。
“秋橙？那不是秋家的養女嗎？”
秋橙和燕白兩人同時楞在原地。
消息就散播的這麽快嗎？
她們不過只是離開了一天時間而已，就連醫生都知道了。
醫生十分同情的看了燕白一眼，只丟下一句話就急匆匆的離開。
“這件事你還是和你妹妹談吧。”
說完就在一眾護士的簇擁下進入了手術室。
就在他們二人疑惑的時候，身後傳來了秋曦的聲音。
“姐姐……不對，秋橙，我現在以秋家合法繼承人的身份命令你，離我母親的手術室遠一點！”
她們回頭看去，便看到秋曦換了一身衣服，不再是之前清新小白蓮花的作風，而是一身華麗的連衣裙。
她的表情也不再像之前一樣，一直都裝著可憐，此刻滿臉得意，趾高氣昂。
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燕白，一副勝利者的姿態。
如果說之前她們對所有的事情都還只是懷疑，現在看到秋曦這幅樣子就明白了。
這一切絕對是她搞的鬼。
殺人犯的女兒是真的，車禍也一定和她脫不了幹系。
秋曦洋洋得意的看著“秋橙”。
“現在我才是秋家真正的大小姐，是合法的繼承人，你做了我這麽多年的替身，這時候還是不要來湊熱鬧了。”
燕白烏黑的眼眸看著她，眼底是深不可及的寒冷。
秋曦莫名有些膽怯，但一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成功了，眼前這個所謂的姐姐也不再是什麽忌諱，立刻又恢覆了底氣，挺直了腰板。
“你還不快離我母親的手術室遠一點？”
秋橙此刻殺了她的心都有了，握緊了拳頭，如果不是燕白擋在她身前，她發誓，這個秋曦絕對會死在自己手裏。
燕白側了側身，將秋橙完全守護在自己身後，嘴角勾起了嘲諷的弧度。
“秋曦，這就是你的目的嗎？爸爸媽媽對你有多好，你自己也知道，竟然狠得下心來？”
秋曦似乎早就料到她會知道車禍與自己有關，但卻完全不在意，裝作一臉無辜。
“你在說什麽，我聽不懂，爸爸媽媽出事了我也很傷心呀，看不到我的眼睛都哭腫了嗎？”
她裝模作樣的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，扭頭對身後說。
“陳律師，麻煩你將這個替身趕走，母親在做手術，我不想看見她。”
跟在她身後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律師站了出來，一臉平淡的給燕白遞過一份資料。
“秋橙小姐，按照秋明啟先生的遺囑，秋先生和徐夫人過世之後，邱家所有的財產，包括名下的房產以及公司的股份，都歸秋曦小姐所有，按照法律規定，你是養女，想要來探視，必須經過秋曦小姐的同意，現在秋溪小姐想讓你走，你看……”
燕白接過資料翻閱了一下，閉上眼睛，重重出了口氣。
秋橙不敢相信父母竟然將名下所有的東西都給了秋曦，搶過資料來看，發現那個陳律師說的並不是假話。
“不可能！我爸媽……秋先生和徐夫人絕對不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！”
她忍不住指著秋曦的鼻子開始罵。
“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誰！等我們找到證據了，就是你的死期！”
秋曦聽到她的話，臉上終於閃過了一絲慌亂，但很快就被完美的掩蓋，一臉淡定的說。
“你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指手畫腳，不要以為攀上了秋橙就可以嫁入秋家！就算你們兩個人真的結婚了，你也不是秋家的兒媳，秋家的事你少插手。”
秋晨還想說什麽，被燕白攔了下來。
因為手術室的燈滅了。
剛才匆忙趕進去的醫生走了出來，邁著沈重的步伐來到秋曦面前。
“邱小姐，實在抱歉，我們……盡力了。”
秋橙如同五雷轟頂，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樣。
“你，是什麽意思？”
“經過搶救，徐婉女士到目前已經失去了生命特征，鑒定為腦死亡，死亡時間……”
醫生還在說話，秋橙卻一個站不穩，險些暈倒。
燕白急忙扶住她，將她扶到了一旁的座位上。
“媽媽，我的媽媽也……”
她哽咽著，燕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。
而秋曦在得知徐婉死亡的消息之後，裝模作樣的一臉悲傷，說。
“沒想到這麽悲慘的事竟然發生在我身上，我的爸爸媽媽都過世了。”
她甚至還擠出了兩滴眼淚，“作為他們的女兒，我會為他們舉辦隆重的葬禮，至於他們的遺體……就火化吧。”
醫生似乎也察覺到了她這幅敷衍的模樣，輕輕皺起了眉頭，沒有說話。
秋橙聽到後立馬跳起來，剛想說什麽，被燕白攔住。
“我不同意！”
秋鳴啟和徐婉的遺體一旦被火化，那就是毀屍滅跡，燕白知道秋橙在擔心什麽，替她說出了想說的話。
秋晨感激的看了燕白一眼。
然而秋曦卻噗嗤一聲笑了。
“看來你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，我才是真正的邱家小姐，而你這個替身，並沒有資格阻擋我的決定！”
燕白看著一臉囂張的秋曦，目光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。
“秋曦，我勸你最好現在停手，我有沒有資格，或許還有待商定，可你有沒有資格，你自己比誰都清楚。”
秋曦現如今算是和她們撕破臉了，徐婉和秋鳴啟一死，她誰都不怕了，現在連表面功夫都懶得裝，她輕笑著說。
“我的好姐姐，我清楚，別人不清楚，爸媽自己不清楚，不就好了嗎？”
顯然，秋曦根本不在乎秋橙知道自己的底細，她從頭到尾都沒將這個傳聞中不學無術的富家養女放在眼裏。
燕白冷眼看著她囂張的姿態，說。
“你確定爸媽不清楚嗎？”
秋曦神色劃過一絲不自然，但很快就消失了。
“不論爸媽清不清楚，現在人都不在了，不重要了。”
燕白轉身擋住眼神要殺人的秋橙，將她護在懷裏，頭都沒回的說。
“秋曦，你何必要把路走這麽死，爸爸媽媽真心喜歡你，你怎麽忍心下的去手。”
秋曦猛的皺眉，感覺胸口像砸了一塊石頭，瞬間差點喘不上氣。
燕白沒有再多說什麽，帶著秋橙轉身離開。
秋曦就站在原地，看著她的背影，衣袖下的五指緊攥，指甲紮破了手心。
她也很喜歡徐婉和秋鳴啟。
她的一生本就是悲哀的，曾經她無數次咒罵老天，為什麽要讓她的那對殺人犯父母在去蹲監獄之前生下了她。
從她有記憶以來，自己就被灌輸著替一個叫秋曦的小孩活著。
她的養父母貪圖秋家那每個月巨額的撫養費，所以剝奪了她的名字，性格，和作為一個人自由的權利。
她時常被關在房間裏，養父母不允許她外出，只有在秋家來人的時候才會讓她裝成一個乖巧聽話的模樣，出現在人面前。
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，久到她已經習慣了，甚至她自己這個知道真相的人，偶爾也會恍惚，以為自己就是那個早年夭折的秋曦。
養父母的目光短淺，只能看到那些撫養費，可她不一樣，她一直裝作乖巧天真，為的就是成為真正的秋曦。
徐婉和秋鳴啟確實上當了，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，她知道自己離成功只剩下一步，那就是這些年秋曦的另一個替身，秋橙。
對於這個姐姐，她從好多年前就開始收集資料，對她很多事都很清楚，而她也在暗中動了不少手腳。
比如說，找狗仔時刻跟蹤她，一旦拍到會讓人引起誤會的照片，不論真假，全部大力造謠抹黑。
比如說，在這幾年的時間裏，多次勸說秋家父母對秋橙縱容嬌慣，給她養成了一個驕橫霸道，人人避之的性格。
還比如說，派人趁她喝醉，將她推入湖中……
可她怎麽也沒想到，自己竟然會在這時候突然經歷發情期！
等她從發情期中度過，清醒過來，就看到秋鳴啟和徐婉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她，甩給她一張化驗單。
她的基因，和他們不匹配。
她知道，自己暴露了，所以她先示弱，向徐婉和秋鳴啟承認錯誤，然後示意自己要回鄉下，以後不會再來打擾。
然後路上停車休息的時候，她在車上動了手腳……
她不想傷害爸爸媽媽的，她很喜歡這種家的感覺，可是，她不想再回到鄉下，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時候。
秋曦望著燕白的背影，目光逐漸陰沈。
燕白帶著秋橙從醫院離開，一路上都擔憂的看著她。
秋橙到最後都沒能見到自己爸媽一面，情緒已經在崩潰的邊緣，是超乎常人的理智支撐著她。
“秋曦要火葬我的父母，是因為想毀屍滅跡，現在除了我們，沒有人懷疑車禍有問題。”
“我知道，但我們現在還沒辦法阻止。”
“我們能不能趕在她將證據全部抹掉之前，找到她父母，將她的真實身份公之於眾？”
燕白不想騙她，因為已經十幾年過去了，想要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找到秋曦的親生父母，簡直是大海撈針。
可話到嘴邊，看到她期望的眼神，又改了口。
“我會動用我所有的關系網，一定盡快找到秋曦的親生父母。”
秋橙感激的道謝，“謝謝你……我們要不再去一趟向下查查？”
燕白卻搖頭。
“不行，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，先帶你回公寓，其他的事我幫你處理。”
秋橙本來還想逞強，卻發現自己確實透支了太多精力，猶豫了一下，答應了。
公寓門口，一個身影出現在這裏。
蕭沐站在門口，看著她們下車。
秋橙看了蕭沐一眼，沒心情搭理她，直接無視，進了公寓。
燕白看到她有些頭疼，說。
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蕭沐看到秋橙離開，轉身擋住燕白的路。
“我只想來和你搞清楚一件事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你是不是愛上秋橙了？”
這個問題有點刁鉆，燕白不想回答，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。
“你先走吧，今天發生了太多事……”
“我只想知道這個，你告訴我，如果是真的，我不會再來煩你。”
燕白看著她，輕輕嘆口氣。
“好，我告訴你，我確實愛上了她。”
蕭沐臉上劃過一絲了然，然後是無盡的落寞和悲傷。
“我早就察覺到了……打擾了。”
她沒有再多說什麽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燕白心中少見的有些愧疚，但她知道，這麽做是為了蕭沐好，不然她對自己的感情再多，也只是浪費。
她剛進門，就突然被拽著手腕壓在了門上。
秋橙憔悴的臉龐恢覆了些血色，看著她戲謔的說。
“你愛上我了？”
燕白別開目光，“只是為了打發她走。”
“那樣最好，因為我不愛你。”
燕白目光一淩，瞬間反轉，將秋橙轉身壓了回去。
“但願如此，愛上我是很痛苦的事。”
秋橙被反制，也沒有掙紮，淡然一笑。
“看得出來，蕭沐不就是個例子。”
兩人相視一眼，都露出淡淡的笑意。
秋橙笑著笑著，眼淚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。
“燕白……”
燕白聽到她叫自己，幾乎是急切的回答。
“我在。”
她伸手將眼前的人抱在懷裏，感受到她最近幾天消瘦下來的身形，心疼的情緒在心中蔓延。
“燕白，我什麽都沒有了……”
沒有了爸爸媽媽，沒有了秋家大小姐的身份，甚至可以說是身無分文。
燕白撫摸著她的長發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。
“你不是還有我的身體嗎？”
說完這句話，兩人同時楞住了。
這句話不論是字面意思，還是其中的深層含義，都標識著兩人不可斬斷的孽緣。
兩人僵持著這個極具暧昧的動作，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燕白。
“去洗個澡休息吧，折騰的夠嗆。”
秋橙低著頭低聲嗯了一下，轉身回到房間。
不一會兒，浴室中傳來嘩嘩的水聲。
燕白把臥室讓給她，自己躺在沙發上，盯著天花板發呆。
她是真的在發呆。
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麽了，只要有關秋橙的一點點事情，都會引起她情緒的巨大波動。
按理說，她並不需要幫秋橙連夜趕回鄉下去調查秋曦的事。
甚至如果她現在放手不管，任務的進度不僅不會受到影響，甚至可能還會大幅度增長。
可是只要她看到秋橙無助但卻倔強的模樣，就恨不得把她護在懷裏，不讓任何人傷害她。
剛才，秋橙說，她不會愛上她的。
燕白在那一瞬間，感覺心中一下子空蕩起來，緊接著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，疼的她差點站不穩。
理智在告訴她，任務就要完成了，進度條一旦滿點，自己就會脫離這個世界，到時候自己的痕跡會在這個世界被抹去，秋橙即將繼續生活在這麽世界中，自己甚至都不會出現在秋橙的記憶裏。
她不該插手這麽多事，免得越陷越深，萬一觸動那個點，整個任務都會面臨被反轉的危險。
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去想秋橙。
就好比現在，兩個人一墻之隔，燕白眼巴巴盯著天花板，耳朵卻將臥室每一點動靜都盡力的捕捉。
浴室的水聲停了，秋橙應該已經洗完澡，現在換上睡衣，然後躺在床上睡覺。
她看向緊閉的臥室門，覺得秋橙就在裏面，心中無比的安定。
她真是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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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橙楞了一下，看著她。
“你為什麽會這麽懷疑？”
“你還記得昨天晚上，你父親打電話來說要送秋曦回家嗎？我那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，我懷疑他們發現了秋曦並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證據，所以才會急著大半夜將秋曦送回鄉下。”
秋橙滿臉震驚的看著她，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。
燕白頓了一下，將自己所有的疑點都說了出來。
“像你父親這樣以利益為中心的人，昨天晚上竟然給你打電話，向你道歉，雖然這個電話是我接的，但我能夠聽出他其中的歉意是很真誠的，除了這個理由，我在想不出別的原因，你爸媽竟然會在大晚上帶著秋曦急匆匆趕回鄉下，而且這次車禍這麽嚴重，秋夕卻只受了輕傷，這不合理。”
秋橙攥進了拳頭，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。
“為什麽？”
燕白聽到她問楞了一下，不知道她在問什麽。
秋橙這時擡頭，滿眼憤恨地看著她。
“昨天晚上接到我父親的電話，你明明有這麽多疑點，為什麽不告訴我？”
燕白一時語塞。
因為她雖然有疑點，卻並不能確認這件事情的真假。
而且，她不得不承認當時確實抱著不想讓秋橙擔心的原因，所以才沒有說。
如今面對秋橙的質問，她卻只能沈默，因為意外已經發生了。
秋橙深吸了一口氣。
“我要去鄉下，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……我需要你配合我，畢竟現在在別人眼中，你才是秋橙。”
燕白點了點頭，沒有阻止她，因為她也想這樣做。
“趁現在醫院的事情還纏著秋曦，我們趕緊去鄉下把事情調查清楚，否則就來不及了。”
秋橙抹了一把眼淚，滿臉的決絕。
燕白在心底不由得敬佩。
剛剛經歷了父親的死亡，卻能如此冷靜果斷，第二人格的秋橙果然不容小覷。
“走之前，我想去看看我母親。”
秋橙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，燕白想了想，點頭答應了。
徐婉在車禍中受了重傷，雖然比秋鳴啟稍微好了一點，但此時也在重度昏迷中，只有家屬才能進入。
燕白帶著她，一路到了重病監護室中。
徐婉此時躺在床上，再沒有了昔日李富太太的模樣，整個人憔悴的不像樣，臉色蒼白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，身上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，還有一些儀器插在她身上。
這幅場景就連燕白看了都心揪，更別提秋橙了。
秋橙從踏入病房的那一刻，眼淚就沒斷過。
她走到病床前，握著母親的手開始低聲訴說。
“媽媽，我知道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，你放心，我一定會將事情都調查清楚的，我知道，這麽多年來，我讓你操了不少心，這都怪我不孝順……現在我已經失去了父親，我不想再失去你，求求你，快點好起來吧……”
病床上的徐婉似乎聽到了她講話，眼皮微微動了一下，再沒有了動靜。
燕白就站在角落裏等待秋橙，看著她因為母親而不停的落淚，心中就像是被捅了一刀，心疼不已。
過了一會兒，秋橙徹底冷靜下來，回過頭對燕白說。
“我們現在就出發。”
燕白立刻點頭。
秋曦因為秋鳴啟的死亡，此刻正被邱家的親戚和合作夥伴包圍著安慰，暫時脫不開身，這是她們去鄉下調查的最好時機。
兩人沒有一刻停留，立刻駕車前往鄉下。
秋曦之前生活的鄉下其實並不難找，畢竟之前秋鳴啟和徐婉大張旗鼓將親生女兒接回來，這件事情在當時的村落裏鬧得沸沸揚揚。
燕白和秋橙到了鄉下，順著路人的指引來到了秋曦生活過的家中。
這家人在鄉下，和其他戶人家相比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，光是看房屋的構造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鄉下建的別墅。
想來一定是這些年中，秋鳴啟和徐婉不少在暗中接濟。
燕白正打算開門，秋橙卻拽了她一把。
“你聽。”
兩人躲在門前的大樹後，兩個大嬸從旁邊鄰居家走了出來，邊走邊說。
“你說隔壁這家人真是好命，他家那個殺人犯的女兒竟然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。”
“哎呀，你不要再說了，每天都說一遍，惹人煩吶。”
“這有什麽不能說的？我說的都是事實呀，他家那個叫秋曦的，不就是殺人犯的女兒嗎？”
秋橙和燕白相視一眼，都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震驚。
殺人犯的女兒？！
兩個大嬸眼看越走越遠，秋橙等不及了，立刻以燕白的身份出現在他們兩人眼前。
燕白沒能攔住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出去。
“兩位大嬸，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呀？什麽殺人犯的女兒？”
兩個大嬸看到突然出現的秋橙，有些警惕的後退一步。
“你是誰？打聽這些幹什麽？”
“看你這裝扮也不是本地人啊，城裏來的？”
秋橙點了點頭，禮貌的微笑。
“是，我就是路過，看到這戶人家有些不一樣，還以為是你們當地的富戶，剛剛聽你說什麽殺人犯，那是什麽意思？”
其中一個大嬸一聽，立刻滿臉嫌棄。
“什麽富戶，不過就是一家子吸血鬼罷了。”
“他們家姓秋，和城裏一個非常有錢的人家是一個姓，很早以前城裏那戶人家生了個女兒，不知道為什麽非要把這女兒放到她家來養，那閨女身子弱，兩歲多送過來，三歲多就夭折了，真是作孽呀，硬生生被這家人給養死了！”
夭折？！
秋橙心中確定了秋曦並不是秋家的親生女兒，但手中還沒有證據，強行壓下震驚繼續問。
“那你們說的殺人犯的女兒是誰？”
“嗨，還不是這家人貪圖那城裏秋家有錢人的撫養費，每個月能寄好大一筆回來，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女兒夭折了，這筆撫養費不就也沒了，所以這家人想辦法找了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兒，給改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名字，就這麽養在家裏，靠著從秋家騙來的錢，一直生活到現在。”
大嬸及其不屑的撇撇嘴。
“這被抱回來的女孩，據說親身父母是殺人犯，都被關進牢子裏，這才讓這家人給帶了回來。”
原來是這樣！
秋晨了解了事情之後，和兩個大嬸道了謝，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燕白。
“可是我父母是怎麽發現秋曦並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？”
這才是整個事情的關鍵。
一定是因為徐婉和秋鳴啟手中捏了什麽證據，這才讓秋曦不得不對他們下死手。
燕白皺著眉低頭思索了一陣，突然想到了什麽。
“抑制劑！”
“什麽？”
“你還記得我們形成標記的那天嗎？”
“你突然提這個幹嘛？”
燕白嚴肅的說。
“就在那天的前一天，我回秋家，剛好撞上了秋曦發情期，”她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，“當時我只給她打了普通的抑制劑，有效期很短，如果你爸媽知道了秋曦到了發情期，一定會帶她去匹配能夠更加有效克制發情的臨時抑制素！”
秋橙腦中靈光一現，立刻前後都串聯了起來。
“匹配臨時抑制素，是需要驗血的，我爸媽一定就是在這時候發現了秋曦和自己的血型並不匹配，知道了她並不是秋家的女兒！”
所以昨天晚上秋鳴啟才會給自己打那個電話，語氣中滿是歉意。
因為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親生女兒的死亡，這才意識到了這段時間對她的虧欠。
同時他們也不可能再繼續將秋曦當成自己親生女兒對待，要將她送回鄉下，秋曦得知這件事情之後，一定會做出什麽措施來保住自己的地位。
而唯一能讓秋曦的身份永遠是秋家大小姐的辦法，只有一個，那就是讓已經知情的徐婉和秋鳴啟永遠閉上嘴。
秋橙想通了這些，感覺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淋到了腳，渾身冰冷。
秋曦看上去柔柔弱弱的，醫院中也哭的那麽傷心欲絕，誰又能想到，她骨子裏就流淌著殺人的血脈。
殺人犯的女兒，終究步上了殺人犯的後塵。
秋橙想通了父親的死因，從知道父母出車禍到現在所壓抑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。
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，絲毫不顧形象。
“為什麽？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我？我寧願不要這什麽秋家大小姐的身份，我要我和我的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……”
她一邊哭一邊在口中喊著。
路過的幾個農民看到她這樣，滿臉震驚的挪開腳步，以為遇到了瘋子。
燕白看他小小的一個蹲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，心中像是被刀子捅了進去，狠狠轉了三圈，疼的她都無法呼吸。
“秋橙，我在這兒……哭吧。”
她也完全不顧路人差異的目光，蹲下來抱住她，親親摩挲著她的後背安慰著。
“走開！”
秋晨打掉了她的手，扭頭背對著她繼續哭。
燕白知道，這時候不論是誰，不論怎麽安慰她，都無濟於事，想要讓她從悲痛中走出來，還是得靠她自己。
而自己能做的，就是好好的陪在她身邊。
她就這麽蹲在路邊陪著秋橙哭。
秋橙不知道哭了多久，大概是哭累了眼睛也哭腫了嗓子都沙啞了。
燕白感覺到她輕輕靠近自己，柔軟的趴到自己的背上。
“燕白，”她的語氣充滿了無助，“我沒力氣了，你能帶我走嗎？”
燕白二話沒說，背著她站了起來。
“我想回家。”
燕白搖搖頭。
“我知道你現在很累，但還有一件事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如果這起車禍真的是秋曦策劃的，現在你的母親就在醫院也在她的手裏，我們得盡快趕回去。”
秋橙立刻點頭。
“對對，還有母親，快快快，我們快去醫院！”
燕白背著她，一路走到車前，將她放進車裏。
兩人從市區來到鄉下就已經費了半天時間，現在又要從鄉下回到市區，恐怕回到醫院就已經是後半夜了。
但因為兩人都擔心著徐婉的安危，一刻也沒有停留。
燕白開著車在夜色中疾行，駕駛了一天她也很累。
可當她一扭頭看到秋橙，心就揪的疼。
秋橙經歷了一天的悲傷，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，竟然在車上睡著了。
然而就連睡夢中她都會落下眼淚，偶爾還會囈語，模糊的喊著爸爸和媽媽。
燕白既心疼，又自責。
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事情的端倪，或許秋鳴啟和徐婉就不會出事。
抱著愧疚的心態，她連夜開車回到市裏。
車子剛停，秋橙像是有所感應一樣，睜開了眼睛。
“你醒了。”
燕白伸手想要幫他解開安全帶，卻看秋橙向後一縮，用一種警惕又可憐的眼神看著她。
燕白心中刺疼了一下，恍惚中，覺得這樣的眼神無比眼熟。
好像在哪裏見過……
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，在秋橙的唇上落下一吻。
“別擔心，一切有我在。”
秋橙睡迷糊了，被燕白吻了一下，才發現自己反應過度，當即調整表情，故作淡定的說。
“走吧。”
下車之後，她和燕白走在醫院的走廊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。
她剛才是不是應該給燕白一巴掌？
這狗東西竟然在這種時候占她便宜！
然而還沒等她想完，就看到了母親的主治醫生穿著白大褂，飛一般從自己身旁掠過。
“四十五號床病危！趕緊檢查她的各項指標！”
45號床，那不就是母親嗎？
秋橙立刻蒼白了臉，慌亂的跟著跑了起來。
“你剛才說哪號床？病人的姓名是不是叫徐婉？！”
主治醫生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，煩躁的揮手驅趕。
“你是誰？不要妨礙醫護人員！”
秋橙這才想起自己頂著燕白的臉，立刻解釋說。
“我是那位病人的兒媳，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現在出了什麽事？”
“兒媳？那位病人只有一個女兒，叫秋曦，現在就在手術室門前，我告訴你，冒充他人身份是犯法的！”
秋橙一聽到秋曦的名字，理智差點丟失一半，當即就要憤怒的抓住那個醫生質問。
“去他媽的女兒，她根本就是個冒……”
“實在抱歉醫生，我叫秋橙，是徐婉的女兒，我有權利向你了解我母親的情況。”
燕白看著況不對，立刻上前將秋橙拉到自己身後。
醫生聽她說自己叫秋橙，這才停下了腳步。
“秋橙？那不是秋家的養女嗎？”
秋橙和燕白兩人同時楞在原地。
消息就散播的這麽快嗎？
她們不過只是離開了一天時間而已，就連醫生都知道了。
醫生十分同情的看了燕白一眼，只丟下一句話就急匆匆的離開。
“這件事你還是和你妹妹談吧。”
說完就在一眾護士的簇擁下進入了手術室。
就在他們二人疑惑的時候，身後傳來了秋曦的聲音。
“姐姐……不對，秋橙，我現在以秋家合法繼承人的身份命令你，離我母親的手術室遠一點！”
她們回頭看去，便看到秋曦換了一身衣服，不再是之前清新小白蓮花的作風，而是一身華麗的連衣裙。
她的表情也不再像之前一樣，一直都裝著可憐，此刻滿臉得意，趾高氣昂。
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燕白，一副勝利者的姿態。
如果說之前她們對所有的事情都還只是懷疑，現在看到秋曦這幅樣子就明白了。
這一切絕對是她搞的鬼。
殺人犯的女兒是真的，車禍也一定和她脫不了幹系。
秋曦洋洋得意的看著“秋橙”。
“現在我才是秋家真正的大小姐，是合法的繼承人，你做了我這麽多年的替身，這時候還是不要來湊熱鬧了。”
燕白烏黑的眼眸看著她，眼底是深不可及的寒冷。
秋曦莫名有些膽怯，但一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成功了，眼前這個所謂的姐姐也不再是什麽忌諱，立刻又恢覆了底氣，挺直了腰板。
“你還不快離我母親的手術室遠一點？”
秋橙此刻殺了她的心都有了，握緊了拳頭，如果不是燕白擋在她身前，她發誓，這個秋曦絕對會死在自己手裏。
燕白側了側身，將秋橙完全守護在自己身後，嘴角勾起了嘲諷的弧度。
“秋曦，這就是你的目的嗎？爸爸媽媽對你有多好，你自己也知道，竟然狠得下心來？”
秋曦似乎早就料到她會知道車禍與自己有關，但卻完全不在意，裝作一臉無辜。
“你在說什麽，我聽不懂，爸爸媽媽出事了我也很傷心呀，看不到我的眼睛都哭腫了嗎？”
她裝模作樣的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，扭頭對身後說。
“陳律師，麻煩你將這個替身趕走，母親在做手術，我不想看見她。”
跟在她身後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律師站了出來，一臉平淡的給燕白遞過一份資料。
“秋橙小姐，按照秋明啟先生的遺囑，秋先生和徐夫人過世之後，邱家所有的財產，包括名下的房產以及公司的股份，都歸秋曦小姐所有，按照法律規定，你是養女，想要來探視，必須經過秋曦小姐的同意，現在秋溪小姐想讓你走，你看……”
燕白接過資料翻閱了一下，閉上眼睛，重重出了口氣。
秋橙不敢相信父母竟然將名下所有的東西都給了秋曦，搶過資料來看，發現那個陳律師說的並不是假話。
“不可能！我爸媽……秋先生和徐夫人絕對不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！”
她忍不住指著秋曦的鼻子開始罵。
“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誰！等我們找到證據了，就是你的死期！”
秋曦聽到她的話，臉上終於閃過了一絲慌亂，但很快就被完美的掩蓋，一臉淡定的說。
“你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指手畫腳，不要以為攀上了秋橙就可以嫁入秋家！就算你們兩個人真的結婚了，你也不是秋家的兒媳，秋家的事你少插手。”
秋晨還想說什麽，被燕白攔了下來。
因為手術室的燈滅了。
剛才匆忙趕進去的醫生走了出來，邁著沈重的步伐來到秋曦面前。
“邱小姐，實在抱歉，我們……盡力了。”
秋橙如同五雷轟頂，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樣。
“你，是什麽意思？”
“經過搶救，徐婉女士到目前已經失去了生命特征，鑒定為腦死亡，死亡時間……”
醫生還在說話，秋橙卻一個站不穩，險些暈倒。
燕白急忙扶住她，將她扶到了一旁的座位上。
“媽媽，我的媽媽也……”
她哽咽著，燕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。
而秋曦在得知徐婉死亡的消息之後，裝模作樣的一臉悲傷，說。
“沒想到這麽悲慘的事竟然發生在我身上，我的爸爸媽媽都過世了。”
她甚至還擠出了兩滴眼淚，“作為他們的女兒，我會為他們舉辦隆重的葬禮，至於他們的遺體……就火化吧。”
醫生似乎也察覺到了她這幅敷衍的模樣，輕輕皺起了眉頭，沒有說話。
秋橙聽到後立馬跳起來，剛想說什麽，被燕白攔住。
“我不同意！”
秋鳴啟和徐婉的遺體一旦被火化，那就是毀屍滅跡，燕白知道秋橙在擔心什麽，替她說出了想說的話。
秋晨感激的看了燕白一眼。
然而秋曦卻噗嗤一聲笑了。
“看來你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，我才是真正的邱家小姐，而你這個替身，並沒有資格阻擋我的決定！”
燕白看著一臉囂張的秋曦，目光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。
“秋曦，我勸你最好現在停手，我有沒有資格，或許還有待商定，可你有沒有資格，你自己比誰都清楚。”
秋曦現如今算是和她們撕破臉了，徐婉和秋鳴啟一死，她誰都不怕了，現在連表面功夫都懶得裝，她輕笑著說。
“我的好姐姐，我清楚，別人不清楚，爸媽自己不清楚，不就好了嗎？”
顯然，秋曦根本不在乎秋橙知道自己的底細，她從頭到尾都沒將這個傳聞中不學無術的富家養女放在眼裏。
燕白冷眼看著她囂張的姿態，說。
“你確定爸媽不清楚嗎？”
秋曦神色劃過一絲不自然，但很快就消失了。
“不論爸媽清不清楚，現在人都不在了，不重要了。”
燕白轉身擋住眼神要殺人的秋橙，將她護在懷裏，頭都沒回的說。
“秋曦，你何必要把路走這麽死，爸爸媽媽真心喜歡你，你怎麽忍心下的去手。”
秋曦猛的皺眉，感覺胸口像砸了一塊石頭，瞬間差點喘不上氣。
燕白沒有再多說什麽，帶著秋橙轉身離開。
秋曦就站在原地，看著她的背影，衣袖下的五指緊攥，指甲紮破了手心。
她也很喜歡徐婉和秋鳴啟。
她的一生本就是悲哀的，曾經她無數次咒罵老天，為什麽要讓她的那對殺人犯父母在去蹲監獄之前生下了她。
從她有記憶以來，自己就被灌輸著替一個叫秋曦的小孩活著。
她的養父母貪圖秋家那每個月巨額的撫養費，所以剝奪了她的名字，性格，和作為一個人自由的權利。
她時常被關在房間裏，養父母不允許她外出，只有在秋家來人的時候才會讓她裝成一個乖巧聽話的模樣，出現在人面前。
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，久到她已經習慣了，甚至她自己這個知道真相的人，偶爾也會恍惚，以為自己就是那個早年夭折的秋曦。
養父母的目光短淺，只能看到那些撫養費，可她不一樣，她一直裝作乖巧天真，為的就是成為真正的秋曦。
徐婉和秋鳴啟確實上當了，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，她知道自己離成功只剩下一步，那就是這些年秋曦的另一個替身，秋橙。
對於這個姐姐，她從好多年前就開始收集資料，對她很多事都很清楚，而她也在暗中動了不少手腳。
比如說，找狗仔時刻跟蹤她，一旦拍到會讓人引起誤會的照片，不論真假，全部大力造謠抹黑。
比如說，在這幾年的時間裏，多次勸說秋家父母對秋橙縱容嬌慣，給她養成了一個驕橫霸道，人人避之的性格。
還比如說，派人趁她喝醉，將她推入湖中……
可她怎麽也沒想到，自己竟然會在這時候突然經歷發情期！
等她從發情期中度過，清醒過來，就看到秋鳴啟和徐婉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她，甩給她一張化驗單。
她的基因，和他們不匹配。
她知道，自己暴露了，所以她先示弱，向徐婉和秋鳴啟承認錯誤，然後示意自己要回鄉下，以後不會再來打擾。
然後路上停車休息的時候，她在車上動了手腳……
她不想傷害爸爸媽媽的，她很喜歡這種家的感覺，可是，她不想再回到鄉下，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時候。
秋曦望著燕白的背影，目光逐漸陰沈。
燕白帶著秋橙從醫院離開，一路上都擔憂的看著她。
秋橙到最後都沒能見到自己爸媽一面，情緒已經在崩潰的邊緣，是超乎常人的理智支撐著她。
“秋曦要火葬我的父母，是因為想毀屍滅跡，現在除了我們，沒有人懷疑車禍有問題。”
“我知道，但我們現在還沒辦法阻止。”
“我們能不能趕在她將證據全部抹掉之前，找到她父母，將她的真實身份公之於眾？”
燕白不想騙她，因為已經十幾年過去了，想要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找到秋曦的親生父母，簡直是大海撈針。
可話到嘴邊，看到她期望的眼神，又改了口。
“我會動用我所有的關系網，一定盡快找到秋曦的親生父母。”
秋橙感激的道謝，“謝謝你……我們要不再去一趟向下查查？”
燕白卻搖頭。
“不行，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，先帶你回公寓，其他的事我幫你處理。”
秋橙本來還想逞強，卻發現自己確實透支了太多精力，猶豫了一下，答應了。
公寓門口，一個身影出現在這裏。
蕭沐站在門口，看著她們下車。
秋橙看了蕭沐一眼，沒心情搭理她，直接無視，進了公寓。
燕白看到她有些頭疼，說。
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蕭沐看到秋橙離開，轉身擋住燕白的路。
“我只想來和你搞清楚一件事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你是不是愛上秋橙了？”
這個問題有點刁鉆，燕白不想回答，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。
“你先走吧，今天發生了太多事……”
“我只想知道這個，你告訴我，如果是真的，我不會再來煩你。”
燕白看著她，輕輕嘆口氣。
“好，我告訴你，我確實愛上了她。”
蕭沐臉上劃過一絲了然，然後是無盡的落寞和悲傷。
“我早就察覺到了……打擾了。”
她沒有再多說什麽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燕白心中少見的有些愧疚，但她知道，這麽做是為了蕭沐好，不然她對自己的感情再多，也只是浪費。
她剛進門，就突然被拽著手腕壓在了門上。
秋橙憔悴的臉龐恢覆了些血色，看著她戲謔的說。
“你愛上我了？”
燕白別開目光，“只是為了打發她走。”
“那樣最好，因為我不愛你。”
燕白目光一淩，瞬間反轉，將秋橙轉身壓了回去。
“但願如此，愛上我是很痛苦的事。”
秋橙被反制，也沒有掙紮，淡然一笑。
“看得出來，蕭沐不就是個例子。”
兩人相視一眼，都露出淡淡的笑意。
秋橙笑著笑著，眼淚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。
“燕白……”
燕白聽到她叫自己，幾乎是急切的回答。
“我在。”
她伸手將眼前的人抱在懷裏，感受到她最近幾天消瘦下來的身形，心疼的情緒在心中蔓延。
“燕白，我什麽都沒有了……”
沒有了爸爸媽媽，沒有了秋家大小姐的身份，甚至可以說是身無分文。
燕白撫摸著她的長發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。
“你不是還有我的身體嗎？”
說完這句話，兩人同時楞住了。
這句話不論是字面意思，還是其中的深層含義，都標識著兩人不可斬斷的孽緣。
兩人僵持著這個極具暧昧的動作，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燕白。
“去洗個澡休息吧，折騰的夠嗆。”
秋橙低著頭低聲嗯了一下，轉身回到房間。
不一會兒，浴室中傳來嘩嘩的水聲。
燕白把臥室讓給她，自己躺在沙發上，盯著天花板發呆。
她是真的在發呆。
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麽了，只要有關秋橙的一點點事情，都會引起她情緒的巨大波動。
按理說，她並不需要幫秋橙連夜趕回鄉下去調查秋曦的事。
甚至如果她現在放手不管，任務的進度不僅不會受到影響，甚至可能還會大幅度增長。
可是只要她看到秋橙無助但卻倔強的模樣，就恨不得把她護在懷裏，不讓任何人傷害她。
剛才，秋橙說，她不會愛上她的。
燕白在那一瞬間，感覺心中一下子空蕩起來，緊接著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，疼的她差點站不穩。
理智在告訴她，任務就要完成了，進度條一旦滿點，自己就會脫離這個世界，到時候自己的痕跡會在這個世界被抹去，秋橙即將繼續生活在這麽世界中，自己甚至都不會出現在秋橙的記憶裏。
她不該插手這麽多事，免得越陷越深，萬一觸動那個點，整個任務都會面臨被反轉的危險。
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去想秋橙。
就好比現在，兩個人一墻之隔，燕白眼巴巴盯著天花板，耳朵卻將臥室每一點動靜都盡力的捕捉。
浴室的水聲停了，秋橙應該已經洗完澡，現在換上睡衣，然後躺在床上睡覺。
她看向緊閉的臥室門，覺得秋橙就在裏面，心中無比的安定。
她真是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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